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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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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學之後,趙美麗又忍不住在朋友們面前,大罵蘇秀秀。

這時,一個圓臉的姑娘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,開口說道。“對了,美麗,我似乎看見過,蘇秀秀好像一直帶著耳機呢。她好像一直在聽歌吧?”

她旁邊的短發姑娘,也說道:“對了,我好像之前也看見過。蘇秀秀就連上課的時候,都一直戴著耳機呢。”

趙美麗聽到這裏,忍不住破口罵道。“什麽?蘇秀秀這個臭丫頭,原來她平時用功學習都是假裝出來的。上課居然還敢偷聽音樂,這簡直太不像話了。”

一時間,其他幾個姑娘也都跟著忿忿不平。

大家都覺得,這是蘇秀秀為了引起許峰的註意,使出的手段。

有人捧著趙美麗,有人暗罵蘇秀秀,還有人挑撥趙美麗,想辦法當著眾人的面戳穿蘇秀秀。

趙美麗此時早就被嫉妒沖昏了頭腦,也覺得不能再讓蘇秀秀張狂下去了。於是,又跟幾個小夥伴商量了對策。

大家就想著,無論如何總得拿出證據才好。

她們下課的時候,也曾經故意從蘇秀秀身邊經過。

只可惜蘇秀秀留著長發,一直遮掩著耳朵。

趙美麗註意了好幾次,也沒看清蘇秀秀到底帶沒帶耳塞?

她就更覺得蘇秀秀心裏有鬼。趙美麗再想往前湊,彭姐就會面色不善地瞪著她。

沒辦法,趙美麗只得暫時放下了。

就這樣過了半個月,趙美麗也沒找到蘇秀秀的把柄。反倒是那幫大齡同學,都覺得她們對蘇秀秀不懷好意,反倒自動自發地把蘇秀秀保護起來。

好不容易,又到了周末,趙美麗特意早早就來學到學校裏,想趁著那些人沒來,搜集一些蘇秀秀做壞事的證據。

只是沒想到,有人比她來得更早。

她一進教室,就看見蘇秀秀已經趴在課桌上,開始做數學題了。

另外,許峰也來了,他倒不像是在學習的。而是靜靜地坐在蘇秀秀的斜後方,在本子上寫寫畫畫,也不知在幹什麽?

只是,許峰的視線總是飄向蘇秀秀那邊,這又引起了趙美麗心中擠壓了許久的嫉妒。

就算她也來早了,就算她特意在許峰側後方坐了下來,可許峰卻不願意回過頭看她一眼。仍是固執地用那樣纏綿又溫柔的眼神,偷偷地看著蘇秀秀。

趙美麗心裏的火氣越來越大,她想上前跟蘇秀秀大吵一架,把話說清楚。只可惜,這時那個身寬體胖,滿臉橫肉的粗俗女人彭姐也提早來了。

彭姐一進教室,就大步走到蘇秀秀旁邊的位子,坐了下來。她那肥碩的身體剛好擋住了許峰的視線。

許峰臉色微沈,卻也沒說什麽,只是暗暗合上了筆記本。趙美麗的臉色更難看了。

彭姐卻沒有察覺他們的情緒。反而翻出本子,開始主動找蘇秀秀討論上次的功課。

蘇秀秀也不嫌麻煩,把她不懂不會的,都小聲地教她了。

彭姐連忙笑道:“秀秀,要我說你講得其實比老師講得還清楚呢。將來你打算做什麽,當老師麽?”

蘇秀秀淡淡地說道:“具體的我也沒想過,大概就考個會計之類的專業吧?”

彭姐又連忙點頭道:“會計也挺好的,你這麽文靜倒也挺適合這樣的專業。”

蘇秀秀卻嘆道:“可我數學不太好,還是再看看吧。”

彭姐卻說:“你這麽用功肯定沒問題的。”

蘇秀秀卻只是笑笑,沒再說話。

反倒是許峰聽了她們的對話,嘴角帶上了一抹微笑。

趙美麗卻覺得蘇秀秀就是故意裝淑女,又生了一肚子悶氣。

她簡直都快氣炸了,卻也不敢輕易上前搗亂。

因為彭姐就是個粗魯的潑婦,上次就已經因為蘇秀秀的事,把趙美麗她們幾個罵得狗血碰頭。

有了那麽一次,趙美麗投鼠忌器,也就不敢招惹她了。

最後,一直忍到上午大課間休息,許峰離開座位,出去買早飯吃。

趙美麗才趁此機會,偷偷翻了許峰的桌子,拿到了他早上用得那個牛皮紙筆記本。

許峰的同桌雖然頗有微詞,也覺得趙美麗做得這事不太對。

可在趙美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,那個戴眼鏡的瘦弱男生也就不敢再說什麽了。

趙美麗拿著那個筆記本,回到自己的位子,翻開一看,前面是許峰記下的課堂筆記,還有他寫得苦悶小詩,就沒有別的了。

趙美麗一著急,直接翻到最後一頁,才看見了本子上的少女素描畫像。

許峰不愧是他們全校知名的文藝青年,他不止會寫詩,美術功底也相當的好。

雖然,那只是一張最簡單不過的素描,周圍寥寥幾筆,就使得整幅畫顯得朦朧又飄逸。

至於畫中的少女,孩子氣十足,卻又充滿了靈性。特別是她有一雙溫柔的,明亮的,幼鹿一般的大眼睛。此時,正迷茫地看著前方,好像迷失了方向。

這少女還梳著兩條麻花辮子,穿著碎花的衣服,可是傻子都能看出來,這不是蘇秀秀還能是誰?

看著這副少女肖像,趙美麗再次怒火中燒,一時間她滿腔妒意再也無法克制下去。

她拿起許峰的筆記本,怒氣沖沖地向著蘇秀秀走了過去。

那幾個以她為首的女孩子一看,趙美麗是要撕破臉找蘇秀秀算賬了,她們也很義氣地向這邊包圍了過來。

趙美麗二話不說,就抓住了蘇秀秀後面的書包,甩在旁邊的課桌上。並且還把許峰的筆記本狠狠地摔在了蘇秀秀的課桌上。

蘇秀秀被她嚇了一跳,擡起那雙清淩淩的眼睛看向她,似乎並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發火?

偏偏她越是這樣故作無辜,趙美麗心中就越是生氣。

她不管不顧地就沖著蘇秀秀吼道:“好你個蘇秀秀,你還裝什麽裝?看上去就跟你多愛學習似的,其實還不是借著上這個破補習班的機會,勾引班裏的男同學。表面上裝老實似,還不是一只小狐貍精。”

蘇秀秀一早就看出趙美麗對許峰有意,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。這時也就猜到這事是因許峰而起。

只是他們兩之間的事,又與她何幹?

青春期裏,女孩對異性心生愛慕,積極追逐,甚至是使出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,這都是挺好的事。

只是倘若這段感情,若是牽連到其他人,甚至還惡意損害別人名聲,這可就觸及道德底線了。

想到這裏,蘇秀秀擡起頭,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看向趙美麗,就準備要她好看。

偏偏這時坐在旁邊位子上的彭姐,一看趙美麗這麽侮辱蘇秀秀,也生氣了。

她站起身來,上前就推了趙美麗一把,破口罵道,“趙美麗,你抽哪門子風啊?什麽叫破補習班呀,你看不上這補習班,你別來上課呀?我還告訴你,這裏是我們學習的地方,你要亂發大小姐脾氣,滾回你家裏發去。我們可不給你這臉。

這可倒好,自己不學習還有理了,也不想讓別人好好學習。

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似的,兩只騷狐貍眼只會盯著男人轉,下賤不下賤呀,呸!”

彭姐是個胖子,看上去得有三十歲,可實際上她今年剛二十五歲,從業將近十年,也是個大齡單身女。

彭姐本身無父母照應,也沒有兄弟姐妹,只有在廠辦當領導的表舅可憐她,在工廠食堂裏給她找了個工作。倒是也餓不著,反而吃得肥肥壯壯的。

平日裏,彭姐總是跟一幫糙老爺們兒混在一起,什麽力氣活也都得咬著牙幹了。

周圍的同事也都不把她當女人。什麽難聽的話,也都不背著她說。慢慢地,彭姐也就變得蠻橫無理起來。到後來,同一食堂工作的男人們也都怕了她。

所以說,她罵起人來可比趙美麗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難聽多了。

這一次,也是表舅提醒她,又開了推薦信,彭姐才鼓足勇氣來這個補習班上課的。

她隱約也知道,如果想以後日子過得好,這就是她唯一的機會了。

可她小學畢業,初中只念了兩年,考大學根本就是天方夜譚。

幸好,到了補習班之後,她遇見了蘇秀秀這個半大不小的小丫頭。

彭姐平時寫字慢,記不完筆記;沒關系,蘇秀秀願意把筆記借給她。

彭姐有不會的題,蘇秀秀只要會,就願意幫她講。至於理科方面,蘇秀秀也跟她一樣不會。兩人再想辦法找別人問。

原本彭姐一直很自卑,差點就放棄了。

可是,遇見了蘇秀秀這樣一個溫柔體貼,不會看不起別人出身的小姑娘。在她的幫助下,彭姐反而堅持了下來。蘇秀秀讓她背單詞,彭姐也咬著牙每天背二十個。

正因為如此,彭姐比任何人都關心蘇秀秀,自然不許任何人說她半句壞話。

趙美麗敢罵蘇秀秀狐貍精,彭姐能繞得過她才算怪。

趙美麗一聽彭姐罵得這麽難聽,臉都氣紅了。

偏偏她要是敢繼續罵下去,彭姐這個粗人一定會用更難聽的話反罵回來。趙美麗雖然也可以不顧一切地撒潑耍賴,可那些手段在彭姐面前完全不值一提。

趙美麗楞了好一會兒,才反應過來,又說道。

“姓彭的,我本來就沒撒謊,我這也有證據。你們還是別傻呵呵的,被蘇秀秀這個小狐貍精騙了,被她賣了幫她數錢不說,反倒沾沾自喜。實在太可笑了。

你們好以為蘇秀秀是什麽好東西,可實際上那都是裝的。平時,我叫她她都不理,在走廊上遇見同學,也假裝看不見。這樣一個兩面派,你們就捧她臭腳吧。惡心不死你們。”

彭姐聽了這話,又破口罵道:“放你娘的狗臭屁,蘇秀秀可不像你們這樣假清高,狗眼看人低。你說的屁話老娘半句都不信。我還告訴你,趕緊滾遠點兒,別以為,咱們蘇秀秀好欺負。”

這時,其他的大齡同學看著她們這邊吵起來,也不動神色地圍了上來,護在蘇秀秀的旁邊。

特別還有那些三四十歲的老爺們,面色不善地瞪眼看著趙美麗。大有一種如果趙美麗敢再欺負蘇秀秀,那就別怪他們動手的意思。

趙美麗一看,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,幹脆就拿起許峰的牛皮筆記本說道。

“我有證據,本來蘇秀秀就勾引了許峰。許峰都在本上畫了她畫像呢,這就是證據。你們眼睛瞎了吧,居然把這種貨色當成一個好人。”

不想,旁邊那位大叔一把搶過筆記本。看到最後一頁的畫像他頓時就怒了,破口大罵道:

“許峰那混小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?人家小姑娘沒招他,也沒惹他,不過是給他點好臉色看,他憑什麽畫人家的畫像啊?問人家願意不願意了麽?不行,等會兒我得好好問問許峰。他必須給咱們一個合理的理由,不然這事沒完。不帶這麽欺負人的!”

大叔氣得咬牙切齒,就好像隨時都要找許峰算賬。

偏偏他這麽一說,旁邊那些大叔阿姨也都被煽動起來了,各個都義憤填膺地說,必須得找許峰算賬,為蘇秀秀討回公道。

看著這些人的反應,趙美麗整個人都呆住了。

難道他們不該反感蘇秀秀,然後大徹大悟,離開蘇秀秀的身邊,不再插手這事了麽?

怎麽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?

這些人非但不認為蘇秀秀有錯,反而覺得許峰幹了十惡不赦的事,還要一起幫蘇秀秀討回公道呢?

這時,又聽彭姐罵道。“趙美麗,你是不是缺心眼,也不想想蘇秀秀才多大歲數?這丫頭一天到晚不僅要顧著學習,還要顧著家裏,剛開學那會中午還要回家給她媽做飯。她哪來的閑心談戀愛?你自己骨頭裏犯賤非要倒追男人,就當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浪催的呢?”

趙美麗被罵的怒火中燒,卻也不敢還口,生怕彭姐再罵出更難聽的話來。

只是她又見不得蘇秀秀那樣得意。於是又罵道:“她顧著學習?那她上課還帶著耳機聽音樂呢。裝什麽好學生呀?你們都被她騙了。”

那幫大齡學生卻齊聲說道:“你胡說什麽呀?”

彭姐又罵道:“沒證據就敢瞎說,看老娘不撕爛你小賤人的臭嘴。”

趙美麗只得嚷嚷道:“好,你們要證據,我就翻出證據給你們看!”

說完,她就從旁邊的桌上拿過蘇秀秀的書包來,也不經當事人的允許就把書包打開了。

一時間,那些大齡同學都生氣了。彭姐更是氣得想要上前抽死她。

這時,趙美麗卻躲到其他女孩身後,洋洋得意地說道:“我這就翻出證據,當場扒了蘇秀秀的狐貍皮。倒要讓你們看看,她算是什麽好孩子?其實,還不是跟我也沒什麽兩樣,只不過她這人特別會裝蒜罷了。”

一邊說著,趙美麗就把手放進了蘇秀秀書包裏,試圖從裏面搜出收錄機,磁帶什麽的。

蘇秀秀面無表情地看著她,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裏閃過了一道寒光。

這時,許峰卻推開人群,氣呼呼的走過來,一把從趙美麗手裏搶走了蘇秀秀的書包。又對她吼道:

“趙美麗,誰給你的權利,讓你可以隨便翻同學的東西?你這是偷你知道麽,我們可以送你去派出所的!”

趙美麗一看見許峰回來了,整個人都有點發蒙了。她又連忙解釋道:“許峰,我,我還不是為了找到證據。我跟你說,蘇秀秀她上課真的帶著耳塞,聽流行歌曲來著。她根本就不愛學習,都是裝出來的。”

許峰忍無可忍,又破口罵道,“趙美麗你腦子有毛病吧?蘇秀秀根本不是在聽音樂,她那根本就不是什麽耳塞,而是……”

說到這裏,許峰突然頓住了,他又忍不住擡眼看向蘇秀秀,見她似乎真的不在意,才沈聲說道:“那是助聽器,蘇秀秀左耳有殘疾,帶上助聽器,才能聽清老師講課。”

趙美麗聽了這話,反而傻眼了。“助聽器?這麽說蘇秀秀是個聾子?”

當著人面這麽說人家是個聾子,這也太糟蹋人了。

彭姐心裏氣得,上前就要打趙美麗,卻被蘇秀秀抓住了手。

彭姐忍不住看向蘇秀秀,兩只眼睛都紅了。她心說這丫頭受了多少委屈呀?

彭姐也是偶然間才知道,蘇秀秀是最近被姑媽姑父收養,才有了念書的機會。她本以為自己就已經夠命苦了,沒想到蘇秀秀比她還要慘得多。

今天這事,她要不替蘇秀秀討回公道,她就不叫彭春花。

彭姐想著,就要甩開蘇秀秀的手,可偏偏蘇秀秀卻沖著她搖頭,然後無聲地說道:“我自己來。”

彭姐這才冷靜下來。

這時,就聽許峰說道:“你無緣無故就搜人家書包,如果蘇秀秀的助聽器摔壞了,你負責陪她麽?一個助聽器可是很貴的。”

趙美麗這才反應過來,她下意識地說道:“騙人的吧,怎麽可能是助聽器?這也是蘇秀秀掩人耳目的手段吧?”

蘇秀秀放開彭姐的手,冷冷地看了趙美麗一眼,幹脆當著所有人面,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盒子裏,取出助聽器帶在了左耳上面。

這才淡淡地開口道:“這是助聽器,沒有連接線,也聽不了什麽流行歌曲。真可惜,你們叫我,或者在我左邊跟我打招呼,我不是不想理你們,而是真的沒聽見。如果我沒戴助聽器的話,請不要對著我左邊耳朵講話。

都這麽多年了,我也習慣了,可我爸卻非要給我配助聽器。我平時實在舍不得帶,總是小心地收起來。現在看來,這倒是我不對了。以後,我一定聽我媽的話,把助聽器好好帶出來,免得再造成什麽誤會。”

她只是輕描淡寫地陳述了一個事實。就算被罵成這樣,誤解成這樣,蘇秀秀也沒有太多氣憤,或者抱怨哭訴什麽。

她只是一臉平靜地看著趙美麗,趙美麗卻垂著頭,像個鬥敗的公雞似的,再也不敢擡頭看她。

反倒是那些跟趙美麗站在一邊,總想找蘇秀秀麻煩的女孩們,這時也忍不住愧疚起來。

圓臉的姑娘很快就忍不住說道:“蘇秀秀對不起,是我們誤會你了。”

緊接著,短發的姑娘也開口道:“是呀,蘇秀秀今天這事,是我們不對,我們沒搞清楚狀況就胡說八道。”

剩下的那個瘦高挑的姑娘也跟蘇秀秀道了歉。只有趙美麗還沈默地站在一旁,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,只是垂著頭站著。

蘇秀秀也沒理會她,只是對那些姑娘說道:“不用道歉了,大家散散吧,別等呆會老師進來,又耽誤了學習。”

聽了這話,周圍的同學漸漸散了,只剩下蘇秀秀許峰和趙美麗。

蘇秀秀上前就把趙美麗弄到地上的東西,都給撿了起來。

許峰也想幫忙,卻被蘇秀秀制止了。“不用了,你也回座位上去吧。”

蘇秀秀身上帶著一種疏離,許峰看了桌上的牛皮筆記本,就猜出她可能誤會了。於是,又連忙解釋道:

“蘇秀秀,你放心,我對你並沒有其他非分之想。只是……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妹妹。

去年高考之前,我偶然間得知我原本還有一個妹妹,卻因為她先天聽力障礙,我父母上班照顧不過來,就把她送到鄉下親戚家裏寄養了。

我妹妹今年剛好也是16歲,可鄉下的親戚卻來信說,已經開始幫她找對象了。對方也並不是什麽正經的好人,而是一個28歲患有小兒麻痹的男人。

我妹妹怎麽能嫁給那樣一個男人?我實在氣不過,就偷拿了家裏的錢,跑去鄉下看她。我想拉著她跟我回家去,可是妹妹卻拒絕了我。她說那個家早就不要她了。她就算跟著我回來,也是沒用的。”

說到這裏,許峰停頓了一下,他又擡頭看向蘇秀秀,嘴角多了一抹說不出的苦澀。

“我被所有同學老師稱為才子,去年本來要考重點大學文學專業的,可跟我血脈相連的親生妹妹卻只勉強讀完小學,就不再讀書了。我們明明都是一樣的,這不是很不公平麽。

那時,我才意識到我其實什麽都不是,既不能賺錢也不能養家。說不定就是因為我的存在,才使得妹妹變得不幸福的。

我獨自一人回到了家裏,然後大病一場,高考失常,最終沒能考上理想的大學。

我卻反而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,我也該正視我的未來到底要走怎樣的一條路了?

我不想再依靠父母,平日裏找了一些送報紙送牛奶的活,還在街上擺了地攤,周末才來這裏學習。我反而覺得自己變得充實了許多。

來到學校之後,我很快就發現你戴著助聽器呢。我突然覺得很親切,每次看著你我就會想起我妹妹。

只是,你倆可真不一樣,我妹妹已經徹底放棄了,她看不見未來的希望,選擇嫁給那樣一個男人,永遠地留在村子裏。而你好像總是對生活充滿希望。與人為善,也會幫助別人,鼓勵別人。”

說到這裏,許峰忍不住輕笑了起來。

他因為妹妹的悲慘生活,失望過,也痛苦過。他感到愧疚,卻又對現實無能為力。所以,他才從天之驕子的寶座上迅速墜落。

這就是他青春期最大的傷痛和坎坷。

父母也曾想盡辦法開導他,卻沒有任何用處。許峰或許只能用這種方式對命運做出小小的反抗。

另一邊的蘇秀秀聽了他這番話,只覺得許峰的妹妹和曾經的自己實在有些相像。

上輩子,哪怕大伯一家對她再怎麽不好,至少也有個容身之所。那時的蘇秀秀膽小得不敢邁出那一步。害怕出去之後,面對會是更加殘酷的未來。

直到被逼入絕境,再也無法躲避下去,她才徹底逃離了那裏。也因此有了雖然坎坷不斷,卻也波瀾壯闊的人生。

蘇秀秀看著許峰,輕聲說道:“把你妹妹送到鄉下寄養,是你父母所做的決定。那時候,你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幼兒。她的不幸其實與你無關,你不用抱有這麽大的負罪感。這樣,反而兩人都不能好好生活了。”

許峰搖了搖頭,說道:“如果不是因為有我,我妹妹大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,成為被拋棄的犧牲品。說不定她會像你一樣,生長在健康的家庭中,擁有美好的生活。”

蘇秀秀看著他,想著自己的前世今生,淡淡地笑道。

“幸福是要靠自己努力爭取的,別人再怎麽勸也沒用,關鍵還是看自己做出什麽樣的抉擇。你也說你妹妹現在只是定下親事,正式結婚也得再等到兩年吧?

倒不如你經常寫信給她,安慰她,鼓勵她,讓她知道還有人關心著她。說不定她會改變想法呢。

要是連你都用這種消極的態度生活,又怎麽能跟你妹妹帶來希望呢?倒不如你先振作起來,將來再想辦法幫助你妹妹才是。”

許峰只覺得蘇秀秀說的話很有道理,於是連連點頭。

他覺得也是時候該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和妹妹的未來了。與其再繼續這樣子怨天憂人,自怨自哀,倒不如努力活出個樣子來。

想通了這一點,他不免對蘇秀秀心生感激。

另一邊,趙美麗聽了許峰的話,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跳梁小醜。

原來許峰真的不是喜歡蘇秀秀,而是把蘇秀秀當成妹妹看了。而她居然跑過來,指著他妹妹又罵又鬧的,許峰又會怎麽看她?一定是討厭死她了吧?

到了現在,她恐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。趙美麗突然覺得心裏一片冰冷。她越想這些事,就越是覺得惡心。

枉她一向自以為高人一等。這些日子,居然為了一個有殘疾的女孩子百般嫉妒千般苦惱,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。又做出這麽多羞恥的事情來,弄得所有補習班裏的同學都討厭她。

這難道就是她想要的麽?

趙美麗實在覺得無地自容,在老師走進教室的那一刻,她拿起書包就從教室裏沖了出去。

老師一臉詫異地看著她,對著講臺下面的同學說道:

“這位同學到底是怎麽回事?這大禮拜日的肯來我們補習班聽課的,自然都是為了上大學而努力的。像這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,可見對考大學這件事不太重視。”

那些曾經圍在趙美麗身邊的女同學,此時更加覺得愧疚難當。鬧出這麽多事,她們早已後悔當初捧著趙美麗了。一時間,竟沒有人幫趙美麗解釋。老師倒也沒再說什麽。

因為那些大齡同學,已經開始提問了。課前還有一點時間,老師自然更願意幫助認真學習的學生。

這次彭姐卻沒有像平常那樣急著往講臺前面湊,而是語重心長地對蘇秀秀說:“以後,再遇見這種事情,你就叫我。我倒要看看這班裏誰還敢欺負你。”

蘇秀秀看著她,臉上漾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。“好。”她隨口說道。

彭姐又壓低聲音說道:“你呀,就是太老實了。就該往死了罵她們,弄得她們徹底沒臉一次,看以後誰還敢再說你壞話,欺負你。”

蘇秀秀卻壓低聲音說道:“我還真不怕她們欺負,有的是辦法對付她們。”

彭姐懷疑地看了她兩眼,這才一甩手說道:“反正以後我多看著你就是了。我從小到大,還真沒吃過虧呢。”

經過這一事,彭姐已經悄悄把蘇秀秀當妹子看了。她既心疼蘇秀秀的經歷,卻也欽佩她對生活的態度,以及為人處世的氣度。

其實不止是彭姐,雖然大家都知道蘇秀秀左耳殘疾,反而卻更加尊重她了。

雖然學校裏發生了那多事,可是蘇秀秀的日子仍是照常過。

除了周末上一天補習班,平日裏,她仍是在家陪著五奶奶。有空的時候,跟容五爺下盤象棋,討論一下新聞時事。

老馬身體恢覆得還算不錯,雜貨鋪已經開始改造了。蘇秀秀也去看了一回。

此外,家裏除了多了臨時工許阿姨,倒也沒有其他變化。

蘇秀秀也曾在私底下問過五奶奶,許阿姨到底怎麽樣?

五奶奶跟她還算投緣,一談起老許就忍不住搖頭嘆氣。“老許倒是個老實本分人,只可惜她命不太好。前些年,改革開放,她男人也偷著摸著做了些小買賣,倒也賺了不少的錢。只可惜有了錢,人的心就變了。後來那男人就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寡婦,說要生個兒子,就跟老許離了婚。

老許現在一個人要帶著兩個女兒,還要供她們上學吃飯。所以,才進城當了臨時保姆。她也不止管咱們一家,還有其他好幾家,上午下午都分開著,老許幾乎天天都要幹活呢。”

蘇秀秀聽了不免也有些唏噓。“許阿姨還是應該找她前夫要些撫養費才是。”

五奶奶就搖頭道:“他們都是鄉下人,哪裏有這些見識?可不是她男人怎麽說,老許就怎麽辦麽。只是苦了她們母女三人。”

說起老許,母女倆湊在一起又忍不住討論了,古往今來的那些有名的負心漢。得出結論就是女人這一輩子實在不容易。不小心看錯了人,是要苦一輩子的。

蘇秀秀就嘆道:“靠男人還真不如一切靠自己呢!”

五奶奶點頭道:“所以,你要好好學習,爭取考上大學。有了學歷,將來再找個好工作,就不用靠男人了。就算要結婚,將來你腰桿也硬。”

蘇秀秀面色沈重地點了點頭。

剛好這時,容五爺也到家了。他一進門就覺得閨女和老婆之間的氣氛格外沈重,而且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。

一時間,容五爺也摸不著頭腦,想問問閨女,蘇秀秀卻一轉身去廚房做飯了;想問問老婆,五奶奶擺臉色懶得跟他說話。

容五爺莫名其妙地受了氣,到了晚上臨睡前,才從五奶奶嘴裏得知了事情真相。氣得他騰的一下子坐起來了。

“合著你們娘倆從老許嫁錯男人,聊到負心漢,這也就罷了。怎麽還遷怒到我身上了?我這輩子可沒對你負過心。”

一時間,五奶奶也有些哭笑不得,只得勸他道:“哪裏遷怒你了,我和秀秀只覺得女人實在不易。你不是女人自然體會不到我們娘倆的心情。”

容五爺卻不滿地說道:“男人賺錢養家,動不動還要收到老婆的白眼,難道我們就容易了?”

五奶奶拗不過他,只得又說了不少好話哄這老頭子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容五爺才回轉過來,兩人就此收拾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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